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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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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結了婚以後,整顆心一下子就全部安定了下來。從十八歲起到現在,她鮮少有這樣安心的時刻。她出生在豪門,十八歲之前,即便身體上有病魔的折磨但心理上卻一直都因姐姐庇佑,而一直無憂無慮。正是因為少年時天真爛漫到過極致,所以受到滅頂一樣的災難以後,所承受的心理痛苦就有了加倍一樣的力度。

過去的六年間,痛苦的回憶和現實的苦楚讓她的一顆心在堅強起來的同時也變得傷痕累累。她自己一個人學會在逐漸變得黑暗的世界裏摸索、生活、照顧自己的孩子。生活清醒且殘忍,她呢,固執且倔強,不到逼不得已竟也不向好友伸手求援。孩子一天天成長,溫柔卻又致命般地奪走了母親的時間和青春,於是到了二十三歲的年紀,她果真連一次的戀愛經歷都沒有過。

婚宴徹底結束的時間是晚間的吉時點,周蕙芳掐著時間按照湘市的風俗讓兩位新人進了婚房。周蕙芳對於林岳成為造血幹細胞捐獻者的事情一概不知,當她喜滋滋地把大門關合上的那一刻,她也當然不會知道,這對新婚的夫妻因為術前準備的關系,無法同房。

林寒一早起床,他是整個林家除了溫暖與林岳之外,對整件事最了如執掌的人。眼下的一切正按照他的預料平波無瀾地發展,他想保護的那個女人,顯然看起來氣色都比以往好上了許多。他向她打了招呼,喊了聲弟妹,溫暖禮貌性地也回覆了他。

林家人的早飯頗為健康,果蔬蛋奶比例適宜。林聲坐在位子上,報紙攤開立在那裏,正在看經濟版塊。溫暖心情頗好,喝完了面前的牛奶,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等待林岳吃完早飯,提早出發回到臨川市。

溫和的手術仍舊安排在林寒的名下,變更起來的話,時間上仍然是不允許的。按照林岳的身體狀況以及動員劑的情況,手術時間定在後天下午的兩點鐘,也就是距離最後五天期限的倒數第二天。

今天,是倒數第四天。



回程的車子是分開的。原因也很簡單,林岳意識到自身手術的危險性,如蘇棠猜測的那樣,林岳對於手術的首選方案就是采用林嘉昔的臍帶血。但為了在溫暖面前粉飾太平,他還是上了林寒準備的醫用車輛,由專門的醫護人員陪同而去。

至於溫暖,因為醫用車的規格問題,順理成章地坐林寒的車。

他們之間的身份到底尷尬,於是誰都沒有說話。好像是誰也沒想到,就在不久前,林寒還不惜用兒子的生命要挾她,不準她給林家染上汙點,可就在轉眼之間,她就成了他的弟妹。而他這個知情人仍要一面恨得牙癢癢,一面替她保守秘密。

溫暖其實有些難堪。說實在的,她並不想跟林寒有過多接觸,但命運卻偏偏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只求老天保佑,以後能不見就不見。

若說到兩人之間唯一的感情上的聯系,溫暖只覺得,除了溫和,就再沒有其他的了。

林寒透過車內鏡子,看見了溫暖凝神思索的樣子。她特別認真,並沒有發現他看過來的目光。其實從以前起,林寒就一直覺得,溫暖皺眉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可愛。他勾了勾唇角,暗自笑了。

“餵。”

溫暖被這聲音嚇得震了一下,猛然清醒過來“怎麽了?”她無意間流露出的惴惴不安,更讓林寒想起了她以前的樣子。

於是,林寒鬼使神差地清了清嗓子,揶揄她,“你想什麽呢?那麽久,總不至於想著怎麽給我使絆子吧?”

“我才沒有想你……”溫暖一時語言急促,想要辯駁。

林寒聽了,難得地捉住她語言的痛腳,“哦。”他長吟一聲,“原來你沒有想我。”



到了醫院,溫暖一直板著個臉。興許是受到了林寒剛剛的揶揄,覺得就連嘴仗都要被林寒壓住有些不快,又或許是因為,他那樣輕佻卻熟悉的語調,讓她一不小心想到了十八歲以前的自己。

安頓好林岳和溫暖以後,下午抽了個空,林寒去了蘇棠圈定的一家覆合式書店,見到了那位VIP病房的‘病人’也就是那位蘇棠指使的,偷林嘉昔臍帶血的小偷。

覆合式書店的角落裏,坐著一對男女,女人面容嫵媚,男人剃著一個平頭,身材健碩,一看就是一個練家子。

“你好。”男人伸出手,骨節分明,“我叫趙寬。”

“你好。”林寒跟趙寬握了一下手。

蘇棠笑瞇瞇地指著趙寬說:“我老鄉。”隨後,又催促趙寬,“寬哥,你把那天的事情跟林醫生好好說一說。”

趙寬依言說開了。

事情很簡單,理清一下,就是趙寬的車子出了醫院不久,在臨川市的東塘街被人莫名跟蹤,隨後在僻靜角落被圍追堵截,奪走了臍帶血。林寒抓住了東塘街這個地理位置,沈思了良久。

林寒說:“儲天這兩年行蹤不定,看來或許從東塘街能找到蛛絲馬跡。”



醫院病房裏安靜空闊,亮白的日光穿破層層窗簾,溫煦得正好。

從覆合式書店回來後,林寒就到了這裏。這是林岳的VIP病房,他必須要找林岳好好談一談。

蘇棠站在病房門外,百無聊賴地守著門,忽而看見了溫暖,心裏一動,拉了溫暖過來,溫暖茫然地望著蘇棠,蘇棠下意識豎起拇指抵在嘴邊,“噓。”溫暖聽了,有些好奇,便靜悄悄地讓站在了門口。

門裏面,

林岳身披一件黑色的外套,靠坐在床上。他們兩兄弟,事實上,關系一直都非常的好,因為是雙生子的關系,關系更是比別人家普通的兄弟更加心有靈犀更加親密。

林岳不傻,婚宴上蘇棠的連連外出,早有眼線報告。哥哥與蘇棠的聯手,算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蘇棠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蟄伏很深,這種女人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到這一步,多花心思在她身上,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前兩天,媽讓我托人帶的藥到了。你要記得按時吃。”周蕙芳的一通電話,讓林寒想到了這一檔子事。他啪地一聲把對心臟病有效的藥瓶垛放在病床邊的桌子上。

林岳吃這種藥有二十多年,最近刻意停下面色早已慘白很多。林岳淡淡看了一眼藥瓶,伸手拿到手中,他把藥瓶擰開,抖著瓶身,稀裏嘩啦地把藥盡數倒在了垃圾筐裏。然後咚得一聲,將空了的瓶子甩進垃圾桶裏。

“媽?”林岳嗤笑,“我倒不記得我媽姓什麽?姓張還是姓李?哦,不對,哥,我還想請教請教你,咱們姓什麽,你還記得麽!”陽光照耀在雪白的床單上,林岳嚴厲地盯著林寒的臉,像是要在林寒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歉疚。

林寒頓了一下,聲音篤定卻低沈,“慧媽對我們不好?”他也看著林岳,面目幽沈得像是冰涼的海水。

“好,是好,多好啊!”林岳仰頭大笑,“阿岳,阿寒的喊著我們,兩夫妻卻把我們的家產全部並吞。以為咱爹媽作了土,歷史就隨便他們說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這件事,見了大哥,我才知道,你一早找過了他!”

“你捫心自問。”林寒比林岳到底成熟,見過的風浪也多一些,上一輩的事情雖說迷霧重重,但周蕙芳和林聲的人林寒是看得通透的。林寒能夠確定,這兩夫妻對自己和林岳是真心實意的。

林岳到底氣性大,橫眉冷目,“對我們的好,不過就是為了彌補他們犯下的錯。他們和儲天是一丘之貉!”

“你知道的倒是一清二楚。”林寒板著臉,“這些事你明白通透,想必你自己的身體狀況就更是清楚明白了吧!你比我晚出生,在娘胎裏被我搶了營養,一出生就患有心臟病,蕙媽對你的身體擔驚受怕,我也因為你而去學了醫,現在你倒好,私下裏當了捐獻者,命都不想要了?”

正是因為一母同胞,自己健健康康,弟弟卻身患病痛。林寒一直都自責,覺得多少有自己的責任。林寒從懂事起就很照顧弟弟,心疼弟弟。

林岳微微有些震驚,“你是為我學的醫?”

林寒嘆氣:“我搶了你的營養,害的你的身體從小不好。要不是後來你的情況穩定,如今的我該做的不是白血病方面的專家,我應該是攻克心臟疾病的醫生。”

林岳沈默了,最後聲音略帶艱難。“哥,我身體不好是命,跟你沒有關系。”林岳的語速別扭又飛快。

病房門外,得聞一切的溫暖傻傻楞在了原地。她這人從小聰明,從蘇棠拉她來的那一刻,她多少能參透點陰謀的味道。但為了去除掉自己心裏連日來的疑惑,她配合地站在原地偷聽。

其實,有太多的蛛絲馬跡讓她覺得奇怪。這些疑惑大約是從林寒回國後就開始一個個累積起來。

第一個疑惑點是,林寒回國卻沒有戳穿她的身份。直至後來,被林寒騙來湘市,這第一個疑惑點才得以明白。她由此知道,林寒是為了林家的顏面不想發生人倫慘案所以用計要讓她離開林岳。

第二個疑惑點是,林嘉昔臍帶血不見,作為辦事縝密且慣用長線釣魚的林寒竟然輕易放手。溫暖不傻,她明白只有林寒這邊退步,周蕙芳和林聲才會有機會過來,甚至被他趕走的林岳才能有機會娶她。阿岳是那麽一個實誠的人。溫暖聽到林岳和林寒的對話後,現在隱隱明白,這一切能發生,也許是因為阿岳拿了什麽作為要挾,而這位對弟弟有著天生愛護心態的哥哥,無奈稍有退步。

第三個疑惑點,也就是一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內容。

她想過,為什麽林岳一定要她嫁給他,才願意救溫和。捐獻造血幹細胞其實並不會傷害身體呀?

現在她明了了——原來救溫和的同時,林岳也是拿命在博弈。

溫暖心思深沈地站在了那裏,蘇棠看得出來,溫暖在糾結!

溫暖不會知道,她現在的狀態,就是蘇棠要的效果。儲天是什麽樣的人物?吃人不吐骨頭!雖然林寒是家裏的長子,對弟弟歉疚,對溫暖疼愛,想要用一己之力去保護他們,但蘇棠不管這些,蘇棠只知道,林岳是自願用命去做賭註,林岳的造血幹細胞可以救溫和。蘇棠不想讓林寒去冒險。

蘇棠想好了,林寒那人一定是不肯走的。那麽,她只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逼走溫暖,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當蘇棠真的借機這樣做的時候,蘇棠又因為不大了解溫暖這個人,所以有點擔心溫暖一時莽撞沖動,直接沖了進去。

這樣林寒一定會恨她的。

“蘇助理。”溫暖的聲音輕輕的,蘇棠警惕地看向溫暖,溫暖把伸縮形的盲杖收了起來,微笑著擡著頭,“你能把我帶到一邊去麽?我有話想跟你說。”

蘇棠順水推舟,低聲應了聲好,之後,就輕手輕腳把溫暖帶走了。

站定以後,溫暖把盲杖重新放好。溫暖並不像蘇棠所擔憂的那樣魯莽,相反,此刻的溫暖好似安靜得能滴出水來。

蘇棠有些意外。

蘇棠問:“你……”

“請蘇助理答應我一件事好麽?”溫暖態度誠懇,“請不要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他們。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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